野猪坡
酱油元老姜醉是旧时空80后人,军人世家出身,只是到了他这一代,长辈们都不希望儿孙们当兵,所以他读了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大学。毕业的时候也没有从事本专业工作,参加穿越之前正好刚从保险公司辞职。待业期间上网冲浪,偶然看到了招募穿越者的帖子,买了一张火车票就上了南下的火车。
“保险公司的出单和理赔程序我很熟,给大家办理大额人身保险这事我可以帮忙——我们去了就回不来了,这事不是找家保险公司签个合同就万无一失的。”箫子山看了看这个自己找上门的来路不明的年轻人,思来想去还是让他留下了。
穿越的瞬间,挤在船舱里呆若木鸡惊慌失措不的人在少数——姜醉也是其中之一,船舱里的汗臭脚臭和呕吐物混着油漆味熏得他死去活来,让他一度想一个猛子扎到海里算了。D日刚登陆那阵,南方的各种大号原生态虫子更是让他这个北方人怀疑人生。
正因如此,D日之后姜醉一直情绪不高,直到他参与了第一次反围剿作战,这让他猛地发觉自己真的穿越了,想走也回不去了。也是这次战斗他拿到了自己的一血:小时候爷爷的抽屉里有一支漂亮的勃朗宁,衣柜里有一支五六半,他经常带着这两只枪,用偷来的子弹去打靶——看守武器库的哨兵虽然不敢拿几个大院里的混世魔王怎样,但是部队当年不管怎么混乱,规矩还是有的:一旦被哨兵发现,一顿揍是少不了的,部队么只要打起来自然是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所以为了能给哨兵找不痛快,他缠着几个部队里的叔叔伯伯学了不少东西——因此尽管他没有当过兵,但是射击和“作战经验”倒是丰富。
战斗中他发射的一颗子弹撕开富含水份的空气,划出一道诡异而梦幻的线条打中了一个土著,这令他印象深刻——战斗结束的时候,他提着手枪找到了那具尸体,害的他连续一周都做噩梦,但姜醉还算幸运,他这辈子不需要看到太多的尸体:他本人日后虽然有数不清的头衔,却也是法庭、听证会的常客——甚至有一两次差点面对行刑队的经历。后世对他的评价也两极分化:有说他是色中饿鬼、杀人魔头、阴谋家和奴隶贩子的,也有人说他是军事天才、地产巨子、商业奇才、民权先锋的——但那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此时姜醉面对的是穿越以来第一等紧要的事:自己在D日之后的临高,是个彻头彻尾的废柴。
姜醉大学学的是无机非金属材料专业,作为一个绝对的苦逼专业,他毕业之后没有继续干本行,而是进了保险公司。在保险公司除了四处拉业务以外,他做的更多的还是组织各种培训、会议,登台演讲更是不在话下。再加上平时读了大量的各种书籍,他的知识面非常之杂——又有个不管见谁都拉着人侃大山的毛病,所以在各专业口的主管元老面前不免留下了夸夸其谈的印象。
到了各个口分配人力的时候,自然是哪个口也没看上他这号人物——军事口倒是欢迎元老参军,但是姜醉觉得自己不是上战场的料——于是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申请去了大图书馆。
“哎,这是被打入另册了呀……”
好在随着博铺保卫战的落幕,每天忙着整理各种资料,有空就围着几位女元老转的姜醉,总算有了点正事:眼下各种摊子不断铺开,元老院不得不从土著中大量征募各种劳动力,考虑到当时的识字率情况,这就产生了非常大的教育缺口。不仅是芳草地缺少教师,各个口子上也急缺扫盲教育的师资力量,不然职业教育根本无从开展——于是他报名参加了临高的扫盲运动和芳草地的兼职教师。借着这个机会,他几乎走遍了临高的各个口子:尤其是他自称“军阀家庭”出身,从小在大院长大,颇懂部队那一套又有演讲的底子,在部队开展政治思想和训练工作的时候出力不少,提了一些颇有见地的建议,很对部队的几位元老的胃口。
“老姜,要不要来部队工作?”魏爱文向姜醉伸出了橄榄枝。
“你知道,我对部队是有感情的,要不然干嘛总往部队跑?”姜醉抬头看着海南的天空,本时空这种清澈深邃到令人目眩的天空,他只在小时候看到过,“有用到我的地方自然义不容辞,可是我来到这个时空,志向是征服世界,部队里的条条杠杠还是太多了,做事的时候不免束手束脚。”
魏爱文一时被他搞得有点摸不清头脑,但还是跟他握了握手:“那好吧,人各有志,都是为共同的事业服务。”
姜醉当然不知道魏爱文的邀请是真诚的,他以为这个小子只是在惦记自己那两条猪腿——说起这猪腿,还是得从姜醉当时正在忙扫盲班的事说起:扫盲小组的人都喜欢下部队,尤其是各位女元老对军队这个荷尔蒙爆表的地方趋之若鹜。但对姜醉来说纯粹是为了放松和明目张胆的的蹭枪打——现代步枪的原装子弹打一发少一发,很长时间都是管制物资,他舍不得用配发给自己的子弹,每次到部队都厚着脸皮要打枪。
扫盲运动眼目前是一项挂了号的重点工作,各个口都非常重视,但工作开展了一阵子大家一碰头发现:除了军营里的大头兵——剩下的不管是农民还是工人——土著对识字这事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踊跃。姜醉负责的这个村子也是这样——开始的头几天还好说,渐渐的来参加的人肉眼可见的少了下去——直到有一天,来的人只剩下了村长、会计和民兵队长。
“首长!我这就去把人都抓来!”护送姜醉下来的是个新军的上士,正是黄熊,此时刚刚晋升急于表现自己,随行还带了一个班的士兵:这些士兵既要负责维持秩序,也是要作为学员上课的。
“算了,这样不顶事,今天我休息休息,要不你带着弟兄们背乘法口诀,一会儿搞个测试。”姜醉扫了一眼三个缩着脖子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抖成一个的村干部,叹了一口气。
“来,坐嘛!反正今天不忙咱们拉拉家常。”姜醉放下自己的搪瓷缸子,舒展了一下腿脚,示意几个村干部坐下。搪瓷缸子里泡着他自己弄的竹叶茶——这是少数目前管够的东西。
原时空的姜醉是个常年跑乡镇的主儿,拖着投影仪晚上跑到村里忽悠老百姓买保险的事儿他可没少干,因此跟农民和农村里的坐地虎打交道的经验他可一点也不少——农民从来就是既狡黠又实在的一批人,很多事情搞不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是做不成的,真弄僵了自己也不好交代。遇到这点挫折本就在意料之中,更何况原时空他一个肩膀扛两片嘴就下乡了——可没有一个班的士兵带着明晃晃的刺刀跟着。
几个村干部一开始哆哆嗦嗦不敢张嘴,但是看这个首长既不杀人也不抓人,又信誓旦旦的打包票说什么包在他身上的漂亮话。一咬牙,有的没的说了好些事。
“村里的半大小子丫头都去城里念书了,按说送去城里有衣穿有饭吃,将来出息了都是个先生,只是地里的活计实在是离不开人手,眼下支差又重大伙儿都怕万一误了农时……”
“打粮食不是还有好些日子么?到时候学校是准假回家的。”姜醉把话给堵了回来,说话的人低着头不吭气了。
“村里现在缺什么不缺,我看看能帮什么忙。”眼看要冷场,姜醉只好又找了个话头。
几个村干部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治安主任壮着胆子说:“村里家家户户如今都快没有盐吃了,我们原也不愿意支差,可是不支差去哪里吃盐?”
这倒是个没有想到的问题,姜醉翻出自己的本子记了一笔。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当地的盐场自从被苟大户家控制以后,当地人吃盐就成了问题——加上最近元老院控制了盐场村,原来还有人偷偷摸摸的用粮食换点盐回来,如今彻底不敢了。
顺着这个话题聊算是扯开了话头:几个村干部竹筒倒豆子说了不少难处。都是些个姜醉看来有点意想不到的事:县里的铁匠跑了,眼看农忙可大家的农具要修补的事都没了着落;去给首长支差虽然吃的不赖,但是太费衣服,再去应差事怕是要光腚上工了;村里原有一头牛,结果打了败仗被县里拉去行了款……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聊了许久,眼看着话题朝爬灰扒墙头的方向去了,姜醉知道聊得差不多了,于是伸了个懒腰,不咸不淡的说道:
“月底啦!我听说咱们这片二四逢集,这么的吧,下月初一我再带人来,你们几个把村里不支差的人不管男女都叫上……”随行的那一个班士兵这会儿正在后边的场院上喊杀震天的操练刺杀,无形中给姜醉的话加上了分量——几个村干部自然满口答应。
“走了。”姜醉话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姜醉倒是没像往常一样跟同行的士兵侃大山,满脑子都在琢磨事——给村里解决一些实际问题确实有利于下一步的工作,但是眼下各个口子都在盯着这几个村,他不过是来帮忙扫盲的一个酱油元老,上赶着去各个部门说项,怕是不少人会觉得自己夺权多事——事情能办成就行,至于功劳不功劳的姜醉倒是看的很开:哪怕是酱油元老,将来起码也是个常务皇帝,没啥好争的。
正在走神突然队伍停下了,士兵们一阵骚动,姜醉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掏出手枪去找前面带队的上士。
“首长你看!”上士指着一片山坡。
没怎么费事姜醉就看到了200多米外山坡上的一头大野猪正在悠闲的散步,本时空的海南虽不像旧时空那样得到了充足的开发,但是靠近人烟的地方也很少见到野兽出没——这么大的野猪更是他从来都没见过的。
“乖乖,怕不是得有100多斤啊!”姜醉咽了咽口水,野猪肉虽然一股子骚味,但是几个月下来天天吃鱼有野猪肉吃也算是开洋荤了,“我看咱们带几个人摸上去,靠近了打倒它!”
“首长,恐怕不行,俺以前经常打猎,”上士蹲下去抓了把土测了测风向,“咱们在上风口,野猪这畜生眼神不济,可是鼻子很灵。你看——这会儿它眼瞅着已经发现咱们了。”
姜醉果然看到山坡上的野猪正仰着脑袋似乎在用鼻子努力的分辨着什么气味,果然已经发现上风口的一行人了。姜醉见上士说的有道理只好作罢,但是又不甘心到了嘴边的肥肉溜走。
“得有200多米,”姜醉伸出手臂用跳眼法又测了测距离,“你的枪给我。”
新军的武器管理规矩很严,但既然是首长的要求,上士不好反对,就把自己的米尼步枪装上子弹调好了表尺双手递给了姜醉——这枪姜醉打过,后座力和烟雾都太大,他并不喜欢,不过手里这一支显然被主人保养的很好,枪托被擦拭的像是包了浆,姜醉给步枪安上火帽,深吸了一口气举枪瞄准——如今只能指望手里这支步枪像工业口的那帮人吹得那么厉害了。
姜醉不知道自己这一枪让自己从此获得了黄熊和手下士兵的尊敬,成了游老虎连队的士兵口口相传的神射手,也让不远处这个标高30.4米的小山头从此在军用地图上有了个野猪坡的名字。米尼步枪射击的烟雾很大,姜醉一时根本看不到打中了没有,但是身后士兵的欢呼让他知道这一枪应该打的不赖。
烟雾还没有散尽,姜醉就看清了远处那头正四脚朝天垂死挣扎的野猪,心满意足的把步枪递给目瞪口呆的上士——这个表情让他很受用。
“还愣着干嘛?捆回来!”
姜醉的运气过于好了,这一枪不偏不倚打中了野猪的心脏,否则野猪即使伤到要害,也会一路奔逃出去很远的距离——结果就是最终死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山沟里。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编了几根草绳,砍倒一颗小树做了根杠子,把这口大肥猪驷马倒攒蹄抬回了军营。
姜醉本想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结果刚到军营大门就被恰巧路过的游老虎打了劫。姜醉拉上那个上士给自己作证,一口咬定了这是自己打的,说着什么帮自己抬猪回来这个班都有苦劳今晚可以开个荤以外,剩下的猪肉自己都有用之类的车轱辘话——游老虎的口才哪里是姜醉的对手,一张黑脸让姜醉挤兑成了猪肝色。
游老虎虽然是个脾气暴躁的主,但是大家都是元老他也不好用强,在姜醉这里碰了钉子就把手一背去找黄熊的麻烦——什么违反武器使用规定呀,什么执行任务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回营呀,什么私自砍树违反群众纪律呀……姜醉哪里不知道:这个姓黄的上士是游老虎的心头肉,冷笑了一声悠哉悠哉的看起了戏。结果这一下把游老虎给架在了树上,事情眼看就要不好收拾。
正在尴尬的时候,魏爱文火急火燎的赶到了。他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资历很老和稀泥的本事在军队这帮老粗里面也绝对是一流的:既能拉得住一肚子邪火正要吃人的游老虎,几顶高帽子也捧的姜醉颇为受用。这一下可帮了大忙:游老虎这人护犊子的很,自然是舍不得真把自己的心尖子怎么样,姜醉也知道自己面前这几位都是未来的帝国元帅将军,不好为了一点小事弄得太僵。
一番就地起价坐地还钱以后,快200斤的野猪,姜醉就只留了一前一后两条猪腿,余下的猪肉连同下水被他拿来敲诈了游老虎一笔:姜醉知道游老虎从文总那里搞来了把边军大刀,于是提出拿来玩几天,疼得游老虎心肝直颤——至于黄熊他们“违纪问题”的处罚也成了去伙房帮厨,一帮士兵如蒙大赦,欢天喜地的抬着猪走了。
临走的时候魏爱文吹捧了一番姜醉的枪法,见火候差不多就提出了要他来部队工作的事:姜醉则急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自己的猪腿也泡了汤,几句话把魏爱文应付了过去。
两条猪腿也有几十斤肉:自己肯定是吃不完的,自然要抓紧时间让这些肉派上用场,不然知道自己“发财了”的众位元老认识不认识的都要来打秋风。于是他找来一张草席把两条猪腿包的严严实实,雇了一个脚夫推着从部队借来的手推车,直接就去了农场。托了刚开办不久的食品加工厂的归化民干部,把猪后腿切成2-3两一块的肉片,用重盐腌成咸肉晾干——姜醉特地嘱咐归化民干部,这些咸肉每晾一天就重新过一遍盐水。结果就是这些咸肉晾好了以后,都结着一层厚厚的盐霜卖相十分可怕,连油盐不忌的席亚洲看了都提不起胃口。
至于猪前腿,姜醉也给它安排了去处:交代完了腌肉的事,他就骑着农场的自行车去了一趟机械厂——这会儿还没开晚饭,猪肉的作用可以发挥到最大。
找到展无涯的时候,他正在挥舞着胳膊冲着几个学徒大吼大叫。姜醉远远的看着,等展无涯一放过几个学徒,他立刻过去打招呼:
“展总,你这搞得挺像模像样的嘛!”
展无涯最近被一个个带着计划书找他来献宝的元老搞得身心俱疲,已经通知了机械厂的警卫,工作时间除非有预约一概不见客——刚才他就注意到姜醉了,只不过借着教训学徒的工夫故意晾着他。
“还行吧——你怎么来了?”展无涯把手套往腰带里一塞,伸手跟姜醉握了个手,“先说好,我们这可不办保险。”
“您还知道我是干保险的?”姜醉一愣,“保险公司都八字没一撇,我来卖什么保险啊?这不是今天运气好,回来路上打了头野猪——可惜了大头让部队给盯上了,就给我留了条腿,也是正巧有点小事要麻烦咱们机械厂,我这不就来了。”
猪肉展无涯是感兴趣的,但是忙却不打算帮:“你也知道,咱们现在物资紧缺……”
“这话说的,我来既不造枪也不造炮,”姜醉赶紧说明来意,“我就是想弄几十把镰刀的刀头,插上木头把能用就行,也不用什么好材料,拿边角料对付对付就成。”说着递给展无涯一把从农民家里找来的快要报废的镰刀。
“还行,这我能弄。”猪肉到底还是发挥了它的作用,换来了30支镰刀刀头。展无涯叫来人把事情安排了下去——对机械厂来说,这点小事叱咤可办。姜醉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办成了,手舞足蹈的拍展无涯的马屁。但是展无涯并不领情,表示自己还有事,姜醉在机械厂蹭了一顿晚饭就带着自己新得到的这批宝贝心满意足的走了。